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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5月，古稀之年的鄭柏峪就籌備動身前往內(nèi)蒙古查干淖爾湖盆，那里有他堅持了近20年的環(huán)保事業(yè)。自1999年提前退休后，他種下了超過6萬畝的堿蓬，將80平方公里盡是白茫茫鹽堿面的查干淖爾干湖盆變成了綠色，有效阻止了當?shù)氐幕哪M程，同時也為北京沙塵天氣的減少做出了巨大貢獻。
第二故鄉(xiāng) 查干淖爾
古稀之年的鄭柏峪，頭發(fā)斑白，卻身體健朗，精神矍鑠。一把年紀的他，每年依然在北京與草原之間奔波著。
查干淖爾被鄭柏峪稱作自己的第二故鄉(xiāng)。1968年，高中畢業(yè)的他被分配到內(nèi)蒙古錫林郭勒盟阿巴嘎旗查干淖爾公社紅旗大隊。
“剛到地方，就看見七八只大天鵝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，越過一道沙梁，就是浩瀚無垠的大查干淖爾湖。”鄭柏峪介紹，那時，大查干淖爾湖寬闊的湖面一望無際，水鳥成群。湖邊寬闊的草地就像綠毯，點綴著各色野花，牛羊在悠閑地吃草。
1999年鄭柏峪退休。“草原的老鄉(xiāng)給我打，讓我快回去看看。”
這次重返讓他大吃一驚，曾經(jīng)深達十幾米的湖面已不足一米深，草地變沙地，不復往昔景象。大查干淖爾整個湖盆地是一片白茫茫的鹽堿粉塵，風暴來臨時，白色粉末肆意飛舞，形成鹽堿塵暴，“最嚴重的時候，能見度只有兩三米，眼睛都睜不開。”
2006年，氣象部門統(tǒng)計，春季90天里有70天都是鹽堿塵暴。這樣的天氣，當?shù)責o法正常生產(chǎn)生活，白色的鹽堿顆粒讓人眼睛發(fā)炎，呼吸困難、咳嗽，露天牲畜身體上糊上了厚厚的一層白面，“鐵絲網(wǎng)一年就生銹了”。
北京沙塵源頭 植樹遭遇死苗
如此場景，鄭柏峪十分痛心。他自掏腰包組織科學考察團去往當?shù)亍?/p>
考察團發(fā)現(xiàn)，北京沙塵暴實質(zhì)上是含有鹽堿物質(zhì)的塵暴，大部分都是細膩的塵土，而只有湖盆底才有這樣細膩的塵土。查干淖爾離北京的直線距離600公里，周邊還有多個同樣干涸的鹽堿湖盆。“這里是北京沙塵暴的重要源頭。”鄭柏峪介紹說。
2005年，張北縣近70平方公里的安固里諾尓湖也干了，距離京城不到200公里，海拔高度1400米，剛好處于北京的上風向，鄭柏峪說：“這就像從房檐上往北京撒鹽堿面一樣。”
鄭柏峪忘不了草原的綠色。他放棄多家單位返聘，決心到草原從事生態(tài)保護。一開始籌措資金，許多人認為他是騙錢的。“那些年白眼受了不少。”鄭柏峪的妻子趙慧回憶。
那時，鄭柏峪對荒漠化知識一片空白。2000年，在四處奔波下，他與一家國際公司生態(tài)保護項目負責人取得聯(lián)系，獲得一筆贊助。誰知一場沙塵暴襲來，2萬株苗穗全部死亡，前一年種下的樹苗勉強躲過襲擊，可7月份的一場蟲災，80%的樹苗全部被啃得干干凈凈。
鹽堿地種樹，樹苗種下剛幾天，葉子就干枯了，澆水不到半天，又全部蒸發(fā)。一個星期后，澆過水的地面變成了白色，當?shù)乩相l(xiāng)告訴他，是澆水把地下的鹽堿提了上來，樹苗沒法成活。
經(jīng)過學習，鄭柏峪得知錫盟草原是古代海洋沉積而成，表層風沙土只有50厘米厚，往下全是鹽堿土。植被遭破壞之后，表層土被大風刮跑，鹽堿土就直接露出來。
2002年，內(nèi)蒙古著名植物專家劉書潤教授建議他可以種植堿蓬。
專家告訴他，堿蓬是一種專門生長在鹽堿地上的耐鹽植物，若成片種植形成規(guī)模，可阻擋沙塵暴來臨時的沙土，降低土壤的鹽堿度。
2003年6月，鄭柏峪和中科院海洋所學者宋懷龍扛著麻袋種植堿蓬。到2006年初，試驗地里的堿蓬已經(jīng)覆蓋了平均5-10厘米的沙土，新的次生植物群落也開始出現(xiàn)，證明種植堿蓬是可行的。
試驗成功 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恢復
鄭柏峪的行為獲得很多人支持。試驗期間，阿巴嘎旗政府撥款2萬元支持他，也有老鄉(xiāng)們自發(fā)掏出幾千元。更多的還是鄭柏峪自費，往來旅途費用、種子費，花了15萬余元。
試驗成功后，鄭柏峪找到了一家公司的環(huán)保項目部門，經(jīng)過多方考察最終立項，用五年時間治理查干淖爾鹽堿湖盆50平方公里。
2008年5月，項目開工，拖拉機拉著免耕機把地面破碎，把種子撒下去，種子覆土。有了人力物力，10天就種植了5000畝。
然而，隨后一場連續(xù)刮了3天的強沙塵暴又讓鄭柏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。幾天后，他到現(xiàn)場一看心就涼了，滿地都是蠶豆大小的石子，大風把地表刮走了至少3厘米，播種地點大部分光禿禿的，顯然風把種子吹跑了。
然而幾天后，他被人拉到下風口一看，在天然堤壩上，被風吹跑的堿蓬種子密集地生長了起來。鄭柏峪這才明白，種子種在地表上容易被吹跑。于是向下挖出20-30厘米深的溝渠，在溝里種植，有效防止大風吹跑的可能性。
2009年播種堿蓬1.5萬畝，2010年播種2萬畝，2011年播種2萬畝，到年底，全部人工種植堿蓬面積超過6萬畝。
堿蓬是一年生植物，落在地里的種子第二年重新發(fā)芽，無需重復播種。堿茅、賴草、堿蒿等次生植物陸續(xù)出現(xiàn)，駱駝來了，牛羊、成群的鳥兒、昆蟲都來了，甚至還有狐貍出現(xiàn)，生態(tài)系統(tǒng)開始恢復了。
為鹽堿治理提供經(jīng)驗
2012年晚春，當?shù)亻_始出現(xiàn)下雨天，直到7月份，暴雨襲擊，大半堿蓬被淹。經(jīng)過評估，死亡堿蓬不少于4萬畝。
鄭柏峪心里很復雜，草原喜歡雨水，但看到大查干淖爾一片汪洋，堿蓬在水下腐爛化泥，又很無奈。他回憶著向新京報記者表示：“草原好了，受點損失算什么，來年再種！”
如今，種植堿蓬的成功已經(jīng)為社會所知，每年能籌款50萬公益資金。2018年種植季，當?shù)匾鸦謴偷?萬畝左右。“再有三到四年，就能全部覆蓋了，維持二十到三十年，這里就會變綠地。”
早在2010年，中國地質(zhì)科學院地質(zhì)研究所的韓同林研究員與鄭柏峪一起通過科學檢測，計算得出查干淖爾干湖盆全部起塵量為30萬-40萬噸，種堿蓬后每平方米可阻攔沙塵26.5千克，7.5萬畝堿蓬每年可阻攔沙塵130萬噸，大大超過了起塵量。
鄭柏峪說，我國18億畝耕地，有6億畝是鹽堿地，受鹽堿化影響的土地達到28億畝，遠超耕地面積，像查干淖爾這樣的鹽堿湖盆地至少有一億五千萬畝，如果能把堿蓬開發(fā)利用趟出來一條路子，有可能使堿湖都變成生產(chǎn)基地，“這樣就不用國家治理了，老百姓自己也會治理，新增土地利用起來也不得了，希望能給鹽堿化土地治理提供經(jīng)驗。”鄭柏峪說，自己有生之年要接著種，把干涸的查干淖爾湖盆底變成一片綠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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